伊朗誓言复仇，美伊之间是否还有回旋余地|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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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6日，伊朗为苏莱曼尼举行大规模葬礼。大批民众涌上街头参加，对“国家英雄”苏莱曼尼表示哀悼。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在葬礼上一度抬手拭泪。葬礼后，苏莱曼尼的遗体将被送往家乡克尔曼安葬。

▲伊朗最高领袖在苏莱曼尼棺柩旁含泪祷告 上万民众高喊反美口号送别。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伊朗5日晚间声明该国核计划将不再受到2015年伊核协议的任何限制。同日，伊拉克议会达成决议，宣布终结所有外国军队在伊拉克领土上的存在。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在1月6日表示，中方敦促美方不要滥用武力，呼吁有关各方保持克制，避免事态轮番升级，尽快回到对话协商的轨道上来，推动紧张局势实现降温。

伊朗中止履行伊核协议

当地时间1月5日晚，伊朗政府发布声明称，伊朗进入中止履行伊核协议的第五阶段，不再限制离心机数量。声明指出，伊朗的核计划将不再受到2015年伊核协议的任何限制，包括浓缩能力、浓缩百分比、浓缩物质的数量和研发等，从现在开始，伊朗的核计划将继续按照伊朗的核计划技术要求进行推进，不受任何限制。

不过，声明并未直接表示伊朗将完全退出伊核协议。声明称，伊朗将继续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合作。如果取消制裁，并且满足伊朗的利益，伊朗也将恢复履行伊核协议。

▲当地时间1月5日，伊朗国防部长阿米尔·哈塔米表示，国际社会有责任对付美国的恐怖主义行为。资料图。图源/新京报网

2018年5月，特朗普政府单方面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并重启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对此，伊朗方面在2019年5月也宣布，将分阶段中止履行伊核协议的部分条款。此前半年间，伊朗方面也分四个阶段中止履行伊核协议规定，突破了铀浓缩浓度和丰度的限制。

据BBC报道，伊朗原计划将于本周末宣布进入中止履行伊核协议的最后一个阶段，但是苏莱曼尼之死显然提前了这一举动。

伊拉克：美军不退出就是非法占领

在伊朗宣布中止履行伊核协议的同一天，伊拉克也“出手”了：伊拉克国民议会当天通过决议，要求终结美国军队在伊拉克领土上的存在。

▲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1月3日表示，（杀死苏莱曼尼的）罪犯们将“等着严厉复仇”。资料图。图源/新京报网

伊拉克议会5日下午召开特别会议，对驻伊美军问题达成决议，包括终结所有外国军队在伊拉克领土上的存在，外国军队不得以任何理由使用伊拉克领土、领空、领水，伊拉克政府须尽快了解美国后续军事行动时间点并在7天内告知议会等。

伊拉克民兵武装高层卡伊斯·哈扎利表示，伊拉克国民议会已经表态，美军应该立即撤离，若是美军不撤出或是拖延撤离，他们的驻扎都将被视为占领行为。

随着伊拉克战争的结束，美军陆续撤出伊拉克，然而，就在美军退出后不久，“伊斯兰国”极端组织开始崛起。2014年，伊拉克向美国寻求帮助打击IS，美军正式重返伊拉克，并在之后的几年间领导多国联军共同打击恐怖主义。据CNN报道，目前美国在伊拉克还留有超过5000名美军。

对于伊拉克议会的决议，特朗普表示：“如果（伊拉克）不友好，或是做出任何我们认为不恰当的行为，我们都将制裁伊拉克，非常严厉地制裁”，“这些制裁是史无前例的，甚至将让对伊朗的制裁看上去温和起来”。

美众院将投票限制总统军事行动

美国总统特朗普5日再次重申，若是伊朗对美国进行任何报复行为，将对伊朗的52个文化地点进行打击。此前，特朗普就曾表示，若是伊朗袭击任何美国人或美国资产，将对伊朗52个文化地点进行打击。

▲空袭伊朗高级军官未告知国会 特朗普：关注我推特。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此举引发美国国内外批评。美国民主党2020年总统选举参选人、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称，“（特朗普）是在威胁实施战争罪”。据BBC报道，根据国际公约，禁止袭击文化地点。而在美国，违反这一国际公约将构成战争罪。

事实上，美国国内对于特朗普下令杀死苏莱曼尼的反应不一。共和党人大多支持特朗普的这一行动，国务卿蓬佩奥5日称，杀死苏莱曼尼是“为了阻止一场战争而非发起战争”。但民主党人对特朗普此举提出批评。民主党2020年参选人皮特·布蒂吉格称，蓬佩奥称苏莱曼尼在策划袭击美国人，却没有提出相应的证据。

据CNN报道，5日晚，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致信民主党众议员称，将于本周就一项涉及战争权的议案进行表决，以限制特朗普对伊朗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该议案要求特朗普对伊朗的任何军事行动都需要得到国会授权。

▲美伊最新冲突发生后，美国会表示将表决议案限制总统特朗普升级对伊朗的军事行动。资料图。图源/新京报网

专家声音

“圣城旅”威胁美国利益

德国总理默克尔、法国总统马克龙、英国首相约翰逊5日晚发布联合声明，呼吁各方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要求伊朗遵守伊核协议规定、伊拉克继续支持美国领导的反恐联盟。

声明称，“我们呼吁各方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和责任心，目前伊拉克的暴力循环必须停止”。德法英联合声明也表示，希望伊拉克当局继续支持美国领导的反恐联盟，重申持续打击“伊斯兰国”（IS）的承诺。

德国外交部长海科·马斯5日呼吁欧盟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中东地区紧张局势，“伊拉克的稳定和统一不应成为近期局势升级的受害者”。

此外，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通过发言人发表声明，当前各方领导人必须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世界无法承受海湾地区再次爆发战争。

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中东研究室研究员余国庆表示，伊朗还在考虑报复美国的具体途径和时机，中止履行伊核协议是目前代价最小又最能充分反映伊朗态度的一种做法。伊朗虽然扬言要报复，但还是要考虑自己在国际社会上的形象，努力寻求国际舆论的同情和支持，因为目前来看伊朗处于一种悲情状态，整体舆论还是在谴责美国的。因此伊朗虽然宣布中止履行伊核协议，但同时表示若有转机会重新履行。

而伊拉克的角色非常尴尬。一方面，伊拉克要考虑到国内什叶派和伊朗什叶派的关系，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到和美国的关系。伊拉克要求美军撤离，主要是要表明立场，反对美国在伊拉克领土上打击伊朗；但其并未给出具体撤离时间，也是要给伊美关系留有余地。

余国庆称，事实上，特朗普下令清除苏莱曼尼，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打击伊朗在中东地区的势力，因为苏莱曼尼领导的“圣城旅”此前在多个中东国家的影响越来越大，已经威胁到了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因此，美国需要留下军队，一方面阻止伊朗势力进一步扩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继续打击恐怖组织。

余国庆认为，伊朗和美国爆发大规模、国家层面战争的可能性非常小。一方面，伊朗和美国都在保持某种程度的克制，另一方面国际社会也在努力缓和局势。

评论

美伊剑拔弩张：后伊斯兰国时代的中东格局博弈、

自1月3日美国定点清除苏莱曼尼以来，美伊矛盾骤然激化，双方狠话不断。

1月5日，伊朗宣布将不再遵守伊核协议；通信部长直言特朗普是个“穿西装的恐怖分子”；而在苏莱曼尼的葬礼上，一名致悼词者表示，众筹8000万美元悬赏特朗普的人头（对此，伊朗官方未予回应）。美国高度戒备和严密防范，特朗普持续发出强硬警告，如遭伊朗攻击，将打击其境内关键目标，并“可能会以不成比例的方式”迅速反击等。地区形势高度紧张，更多后果可能还在路上。

伊朗誓言复仇，但仍有“回旋余地”

美伊矛盾由来已久，但都不愿发生直接军事冲突。然而，此次美国定点清除身份特殊的苏莱曼尼，打破了双方博弈“规则”，使美伊冲突的性质和烈度陡然升级。

最新报道称，伊拉克总理迈赫迪表示，苏莱曼尼前往伊拉克原本是就缓和与沙特的关系进行会谈，结果却被美军定点清除。这一消息无疑更增加了伊朗及伊拉克什叶派民众对美国的仇恨与不信任情绪。

但目前来看，伊朗对于将会如何报复表现隐忍和谨慎，美伊冲突不至于失控。

一方面，美伊矛盾势必更复杂，今后谈判妥协的空间更加逼仄。但伊朗依然缺乏与美国直接开战的能力和意愿，将把复仇行动及其影响控制在本国领土外，加之特朗普也不想在大选之年发生战争和人员伤亡，外界担忧的美伊战争很难打起来。

另一方面，地区形势进一步恶化，伊拉克等中东国家也难免池鱼之殃。同时，伊朗核问题重新成为焦点，中东面临更大的核扩散风险。但伊朗表示，继续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合作，也可有条件恢复履行伊核协议。因此，还留有回旋余地。

美伊“约战”，伊拉克首当其冲

在伊朗宣布停止履行伊核协议的同一天，伊拉克通过有关结束外国军队驻扎的决议，但美国已表示不会撤军。

多年来，伊拉克深受美伊地缘政治博弈的影响。伊拉克战争结束以来，伊朗凭借在伊拉克什叶派中的强大影响，不断拓展自身势力，并在2014年之后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过程中支持建立了一批什叶派民兵武装。

在此过程中，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及其领导人苏莱曼尼发挥着重要作用。美国对伊朗在伊拉克及中东影响力上升深感威胁和焦虑，此次突袭苏莱曼尼也是这一背景下的产物。

美伊双方争夺加剧，而伊拉克夹在其中，成为美伊地缘政治博弈的舞台和战场。但形势似乎对美国更为不利，当前既无法撤军甚至不得不增兵，却又面临可能被驱逐的困境。定点清除苏莱曼尼也不能从根本上削弱伊朗在中东的影响和行动能力，在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也门、阿富汗等地多年培植的势力依然存在。而其报复行动很可能会选择在第三国进行非对称打击，打击对象也必然包括或影响到美国在中东的盟友，这也是以色列和海湾阿拉伯国家高度紧张但保持低调的重要原因。

▲苏莱曼尼女儿威胁美军家属等收尸 伊朗将军：杀特朗普不足以偿命。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ID：wevideo）

中东地区格局，正加快重塑

总体来看，美国定点清除苏莱曼尼无疑是严重的地缘政治事件，将对美伊关系、地区形势、伊核问题和国际能源市场带等来广泛影响，不仅考验着伊朗人的智慧和政策抉择，也成为观察美国中东政策走向的重要窗口。

这其实是一场“后伊斯兰国”时代影响中东未来格局的博弈。近年来美国实行战略收缩和实用主义的外交政策，导致其影响力逐步下降。在巴以问题上偏袒以色列；无法控制叙利亚局势，面对土耳其出兵转而出卖库尔德盟友；如今在伊拉克不得不增兵，却又面临可能被驱逐的困境。

与此同时，地区大国纷纷走上前台，在后中东变局和“后伊斯兰国”时代努力争夺地区影响力，土耳其、伊朗、沙特等国无不如此。特别是伊朗地区影响力的扩大和围绕伊朗问题形成的阵营化对抗深刻塑造了中东地区格局。美国定点清除苏莱曼尼也是这一进程的延续，是试图定点狙击伊朗的布局。而这一事件也将对中东地区格局的走向产生新的影响。

从土耳其出兵叙利亚，到现在美伊撕破脸，中东地区的“玩家”们正在打出个新未来。但暴力蔓延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中东的新规则该由谁来制定，这或许才是“玩家”们关注的核心所在。

文/邹志强（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副研究员）编辑 孟然 何睿 校对 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