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武汉之恋》连载——之二十三

　　卓尔创始人阎志所著的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五卷本），时间跨越近四十年，起笔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武汉，落笔于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前夕。讲述了改革开放以来傲立于时代潮头的那些弄潮儿的成长经历及其情感故事。

　　第五部：白云引 黄鹤归（之三）

　　11

　　张中羽回到自己的公寓，对于雷华提出来的邀约，他知道自己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只是不愿意当场回绝雷华，准备第二天上午再直接给雷华一个回复“不考虑”。

　　和雷华的会面，看似毫无波澜，反倒更让他精疲力竭。尽管身体和精神很疲累，他却没有睡意，看起了最近非常火爆的《纸牌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晚上这个时间点，他以为又是杨黎的短信，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或许是那次吃完牛排，或许是某个雨天张中羽开车送杨黎回家，时间已经不重要了，自此之后他每天都会收到杨黎发来的“晚安”“早安”。他从来没有回复过，杨黎也不在意，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特别是晚上入睡前这个时间点，短信息的提示音更容易让人注意到。

　　张中羽拿起手机，发现是秦宇发来的。秦宇很少这么晚发消息给他，除非家里发生了重要的事或急事。他的心里不觉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秦宇的短信很长：“中羽，本来我想当面和你聊聊，但很抱歉我实在没有这个勇气。时间过得真快，你回深圳又有半年了。上次你回美国陪我和孩子过圣诞节的时候，我就想坦诚地面对你，但看到你和女儿开心玩耍的样子，我又不忍心在那个时候说出‘我们离婚吧’这几个艰难的字眼。说真的，当我想要说出它的时候，我对你还有很多不舍。我们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光，但你回国这三年，很多事情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虽然每周你都会和我还有孩子通话，每隔三四个月便回来一次，陪我们一段时间，但这三年我的生活已经是另外的样子了。我其实在十月份就接受了大卫的追求。我和你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女儿小凌照顾好。你知道我是最爱女儿的，绝不会因为我们的离婚影响她的教育成长。至于离婚的财产分配，你定就行了，多少我都接受。你可以保留这条短信作为我的正式承诺。祝你一切都好，对不起，我没有陪你走到最后。”

　　雷华的邀约没有让张中羽纠结，但秦宇的这条短信却让他彻底慌乱了。从来不好喝闷酒的他，居然在深夜跑到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瓶白酒上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喝着。手机又发出了“嘟”的一声，这次却是杨黎的“晚安”。张中羽握着手中的手机，失声痛哭。他回想了一遍他和秦宇之间的感情，或许是自己太自私了，一直忙于事业，忽略了秦宇和女儿的感受。可是，他真的爱着秦宇，即便两人分隔很远，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秦宇的事。

　　他忍不住给秦宇发短信：“不可挽回吗？”

　　秦宇回复得很快：“是的，我和他在一起已经几个月了，圣诞节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我和大卫在十一月份就在一起了，是我对不起你……”

　　张中羽很克制地回复：“不存在。这几年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很长时间都不在你身边。”

　　太平洋两岸的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张中羽又给秦宇发了一条信息：“我现在的存款有八千多万，我都给你。鸥派公司的股份我就自己留下了，毕竟我还要在这里工作。国内和美国的所有房子都归你，户主反正也都是你的名字。”

　　“我不要这么多。我还是拿四千万吧，你留四千万。你一个人还要生活，还要投资。”

　　张中羽说：“除了鸥派的股份，我在外面还有一些投资，这些我就自己留着了，其他一切，还有现金，都给你。”

　　“股份和投资当然是你的，至于现金我只要四千万，这样公平一些。其实我应该都不要的，只是考虑到小凌还小，大卫也只是一个工程师，为了保障小凌的生活和学习品质不下降，我就拿四千万吧。”

　　“好，就都按你的意思办吧。”

　　这一夜，张中羽注定无眠。他一直在喝酒，但越喝越清醒，反而让他更加痛苦。有那么一瞬，张中羽有一种想答应雷华的冲动，他想告诉秦宇，如果他接受了雷华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一定会大获成功。他想向她证明，自己是非常优秀的。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向一个离开自己的女人证明她的决定是错的，有什么意思呢？张中羽终究还是在这样的迷迷糊糊中，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张中羽打开手机，又是一条杨黎的“早安”短信。他收拾了几件衣服，给秘书发了个短信：“这两天我不来公司，你跟陈总说一下，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然后便直奔机场，买了张到拉萨的机票。他曾经攀过珠峰，对世界屋脊上的“日光之城”情有独钟，以为在那里能让心灵得到抚慰和安宁。

　　登机之前，张中羽又收到了雷华的短信：“兄弟，考虑得怎

　　么样？”

　　“我一定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复你。”

　　“我期待好消息。”

　　当天下午五点钟，张中羽已经站在了布达拉宫的第一百零八级台阶上。此时高原的阳光猛烈，万物显形。他的心情已经趋于平静，给雷华回复短信：“谢谢雷总对我的高看，考虑再三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邀请。对你的情怀和你的激情，我一直是非常佩服和敬重的，但我无法做出背叛段总和鸥派的事情。市场虽然难以回避竞争，但也建议雷总不要太看重。我们各自做好分内的事，何尝不是竞争？我们就以此为约定吧。再次感谢你对我的高看。”

　　发出去之后，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二分。他还记得昨天是五点半和雷华分手的，确实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电话突然响了，他还以为是雷华，却是杨黎。“你怎么没在公司？你家里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回美国了？”

　　“我现在在拉萨。”

　　“你怎么去拉萨了？是一个人，还是有人陪着？”

　　“我一个人。”

　　“要不要我来陪你？”

　　信号不好，电话突然中断了。

　　当张中羽从布达拉宫出来，天色已晚，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市中心的香格里拉酒店。凌晨两点多，他依然没有睡意，便上网斗地主。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还是杨黎。“老张，我在拉萨机场了，告诉我你住哪个酒店。”

　　张中羽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他停顿了几秒钟：“那我去机场接你吧。”

　　“不用。我打车过来就行了，你把酒店名字和位置告诉我。”

　　三点多的时候，杨黎到达酒店，张中羽把她送到房间，说：“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杨黎可怜巴巴地望着张中羽：“老张，为了来陪你，我可是先飞到成都，再转机飞到拉萨，一路上折腾了很久。”

　　“早点休息吧。”张中羽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

　　杨黎拦住门，像一尾倔强的鱼儿扑入张中羽的怀中。她的肩头微颤，显然在哭泣。张中羽心头不忍，柔声问道：“怎么啦？”杨黎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泪水已然沾湿了他的衬衫，委屈地说：“你说呢？”声音娇娇媚媚的，像是在对着他急促跳动的心脏说。

　　一夜缱绻。第二天醒来后，张中羽说：“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去看珠峰吧。”

　　杨黎点点头。明显感觉到她有气无力，她应该是有高原反应。张中羽更加心疼，抱着杨黎说：“我还是带你去武汉吧。”

　　12

　　到了武汉，杨黎就恢复了精神，还打趣说：“可算回到你的老巢了。老张，我们是先去参观黄鹤楼，还是先去游东湖？”

　　张中羽说：“哪儿也不去，我们先办酒店入住。”

　　“讨厌。”杨黎又变得调皮了。

　　两人打车前往张中羽常住的香格里拉酒店。他是这里的VIP，每次回武汉都住这里。在前台，他把原先习惯的标间换成了套房。

　　从下午到晚上，两人再没出房间一步，晚餐也是叫服务生送上去的。在彼此身上，他们又找回了年轻时的激情。杨黎躺在张中羽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他给她讲他的过去，讲他曾经的青春和梦想。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张中羽带杨黎去楼下的早餐店里吃热干面和豆皮。杨黎说：“虽然我在重庆也吃过热干面，但还是正宗武汉牌的好吃。”张中羽看着眼前的这个重庆姑娘，她既有火辣干练的一面，又有温柔如水的一面，感觉老天依旧很眷顾自己。

　　吃完早餐，张中羽带杨黎去登了黄鹤楼。他们在黄鹤楼上拍了很多合影，当杨黎念到“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著名诗句时，张中羽记起曾经带秦宇来黄鹤楼的画面。或许这一切都是他命中注定的。

　　从黄鹤楼上下来，他们又去了东湖。两个人一起划着船，水面上飘荡着杨黎清脆的笑声，让张中羽一下子回到了青春时光。他也曾与雷华、李之雄、舒天在东湖划过船，只是那时他们还是四个青涩的大男孩，何曾想过有今天的发展。

　　第三天，张中羽又带杨黎去了华中科技大学。对这个培养了他四年的地方，他一直怀有很深的感情，每次回武汉都要去看

　　一看。

　　他们围着校园转了一圈，杨黎感慨：“你们学校真大。”

　　张中羽说：“是啊，四四方方的校园，楼多了，感觉比我读书的时候又大了不少。”

　　看到一对对校园情侣手牵着手从他们旁边经过，杨黎便也拉着张中羽的手不放。张中羽脸一热，觉得自己至少年轻了二

　　十岁。

　　在醉晚亭，两人都有点累了，坐下来休息。杨黎问张中羽：“老张，讲讲你大学谈恋爱的故事吧。”

　　张中羽有点紧张，不知该说什么。

　　杨黎打趣他：“不会是没人看上你吧？”

　　张中羽有点羞愧：“那个时候我哪里懂这些，除了学习就是和雷华他们一起研发软件。”说到这里，张中羽突然怀念起和雷华一起创业的日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张中羽拉起杨黎的手就往校外跑：“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中羽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珞喻饭店。

　　杨黎一脸惊诧，说：“这才几点，我们又要吃饭？”

　　张中羽说：“傻瓜，我是带你来看看我们第一次创业的地方。”

　　珞喻饭店一〇一室和一〇三室依然还在，但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们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拍了一张照片。

　　张中羽对杨黎讲起他和雷华的过去，言语中尽显对雷华的欣赏：“雷华现在已经很成功了，我相信他以后还会更成功。我们能遇到这样的对手，可以说既不幸又幸运。”说到这里，张中羽又提及雷华要挖他去一诺。杨黎听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老张，你怎么不去呢？这可是几十亿啊，以后甚至会是上百亿。”

　　张中羽问：“你也觉得我应该去吗？”

　　杨黎想了想说：“你不去是对的。”

　　“是吗？”

　　“不去的话，你和雷华永远都是朋友，而且是相互尊重的对手。如果你去了，跟老段这边你不好交代，对你过去的大半辈子也不好交代。”说完杨黎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张，你都是走完大半辈子的老头儿了。”

　　张中羽假装生气，抱住杨黎：“还敢不敢说我是老头儿，敢不敢……”

　　两人嬉闹了好一会儿，张中羽说：“我再带你去见个人吧。”随即拨通了王慈的电话：“老哥，我来武汉了，一会儿去你那里。”

　　王慈喜出望外：“快来。今晚吃吊锅。”

　　到了等候书店，王慈已经提前在门口等张中羽了。看到张中羽后面还跟着个女的，他也没多问，张中羽也没多说，只介绍说：“我朋友。”

　　杨黎倒是很热情，笑嘻嘻地说：“王大哥好，你叫我小杨就可以啦。”

　　王慈也笑着说：“快进来，就等你们开饭了。”

　　在书店的五楼。王慈的夫人向纯子也在，王慈介绍两人认识。

　　“嫂子好，这么多年终于见到王慈老哥等待的人了，不容易啊。”张中羽也是第一次见向纯子，很是惊喜。

　　向纯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怪王慈，让我这么出名。”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张中羽感慨地说：“老哥，我真为你和嫂子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等到了一个好结果。”

　　王慈说：“是啊，只要心里放不下，就不要害怕等待，最后也会证明等待是值得的。”

　　张中羽对杨黎说：“我给你讲讲王大哥和嫂子还有等候书店的故事吧。”他把这个经典的故事讲了一遍。杨黎听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这个等候的故事真的太感人了。我祝愿王大哥和纯子姐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王慈说：“谢谢小杨。只要这个人是对的，等多久都值得。”

　　有经典的故事暖场，接下来，他们便互相敬酒。杨黎酒量很好，喝了好几杯，纯子不喝酒，就以茶代酒，大家越喝越高兴。王慈猜出这个小杨和张中羽关系不一般，也不点破。他知道张中羽行事一向是很有分寸的。

　　和王慈夫妇告别后，他们回到酒店。杨黎调了两杯咖啡，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处理线上的工作。这几天虽然没去公司，他们也没耽误工作，一有时间就浏览行业新闻，了解一诺、华为、苹果的销售数字。

　　武汉的三天时光愉快而又短暂，对张中羽来说就像一个梦，但看着身边的杨黎，他又觉得这个梦是无比真实的，不愿意醒来。

　　从武汉回深圳后，张中羽和杨黎依然保持着同事、搭档和上下级的关系。杨黎知道张中羽是结了婚的，妻女都在美国，但是她真心喜欢张中羽，并不在乎这些。何况，老张还告诉她，自己和秦宇准备离婚了。杨黎和张中羽商议后，索性搬进了张中羽住的公寓，同进同出，虽然开了两辆车。

　　因为杨黎，张中羽的生活质量有了明显的改善和提高。穿的衣服、鞋子都升级了，张中羽从头到脚顿时焕然一新。他有些紧张，说：“这样不太好吧，别人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杨黎说：“能出什么事？当然是喜事喽。”

　　张中羽“嘿嘿嘿”地笑着，由着她折腾。

　　杨黎把公寓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新添置了很多花花草草，还养了一只叫“小羽毛”的小狗。只要有时间，杨黎就下厨做一桌子好吃的，犒劳张中羽。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温馨快乐，还很浪漫。

　　五一前的那个周末，他们还庆祝了在一起的一百天纪念日。杨黎特意准备了红酒和香槟，煎了牛排。两人喝得微醺时，杨黎说：“老张，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真的在一起吧。”

　　听到这句话时，张中羽心里一紧，没有吱声。

　　“我们五一回趟重庆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父母。”

　　张中羽依旧沉默。他没有想到杨黎会这么直接。

　　“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是需要婚姻的，不能一直这样。”

　　杨黎看着面前石化状态的张中羽，既失望又心疼。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起身就走。

　　张中羽眼睁睁地看着杨黎夺门而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儿来，一口把瓶中剩酒喝了个精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给杨黎一个交代，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没有挽留杨黎。或许他已经怕了，他害怕婚姻，害怕幸福过后的空荡，害怕分开后的伤痛。事到如今，他甚至一直逃避秦宇，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一段婚姻。

　　第二天，杨黎很平静地走进张中羽的办公室：“老张，我辞

　　职吧。”

　　张中羽说：“你留下来，该走的是我。”

　　杨黎说：“你辞职干什么？回美国吗？”

　　“我回武汉。我回去陪陪父母，再做点投资。”

　　“你不用为我牺牲这么多，鸥派是你参与创办的。你留下，我走。”

　　当杨黎转身的一刹那，张中羽心痛欲裂。

　　13

　　雷华收到张中羽的短信回绝后，起初确实有些失落，还有一点伤心，但他理解并尊重张中羽的决定。“那好吧。”雷华虽然编辑了这条短信，却始终没有发出去，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来。说服张中羽未果，他迅速赶回北京，把其他六个合伙人，还有人力资源总监江军找来，连夜开了个会。

　　“第一，我们要继续挖人。第二，我们要做‘一诺天地’，要做生态，要做链接。我们既要赴那场赌约，更要保持自己的初心。我坚信我们一定会做出价格最公道、性价比最高的产品，我们就是要用‘专注、极致、口碑、快’的要求来做，我们一定能做到最好！”雷华自信满满地说。

　　周国平带头说：“好，跟着雷总打天下！”

　　王吉江小声说：“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现在能怎么做？”

　　“挖人，继续挖人！”雷华坚定地回答，他把桌上的两份简历还给江军，“张中羽就算了。我们挖另外这个人！此外，我们还要挖更多的人，只要是中国做手机最优秀的人，我们都要挖

　　过来。”

　　江军很为难，说：“怎么挖呢？”

　　“用情怀，用股份，用事业！找人不是‘三顾茅庐’，找人要‘三 十次顾茅庐’！”

　　“一诺天地”开始在全国做线下，不到半年时间就把全国的大中小城市及县城铺了个遍。“一诺天地”的直营门店和售后网点，开一家火一家。在广告方面他们也采取了多元化宣传，雷华把广告直接做到了很多APP开机屏上，也请来了年轻的偶像明星，带来的结果就是销量猛增。

　　鸥派和维鸥又受到了压制，新一轮的竞争又开始了。张中羽心里明白，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的。雷华是一个执行力超级强的人，他既然坦承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就一定会让计划实现。张中羽也想过一些对策，建议陈明军对手机再次进行升级，使得系统方面更加稳定，线下则继续扩张，继续坚持中端、低端机互相补充的策略，同时提高服务质量，开通上门服务，客户不用出门一个电话就能预约服务。随后又向段总、陈总、沈总提出要发展海外市场，随着韩国、日本甚至欧美的市场逐步打开，他们两个品牌的总出货量在国内重新夺回第一的宝座，第二是一诺，第三已经是最晚推出手机的华为。

　　张中羽尤其关注销售报表，通过报表分析来看，一诺和华为明显加大了研发的投入，这样下去竞争将会永无止境。他给段总打电话请辞：“段总，我现在对您也有一个交代了，两个品牌重新回到了第一。现在，我想再去干点别的。”

　　段总很吃惊，问：“现在鸥派、维鸥的发展态势这么好，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张中羽说：“我现在做得很吃力。我不是一个市场营销的专家，然而目前手机的竞争，基本上是市场营销的竞争、定位的竞争，跟我最熟悉的技术、跟我想专注做一件事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了。”

　　段总了解张中羽，知道他一旦想通了就不会改变，便同意了他的辞呈，问：“那你的股份怎么办？”

　　张中羽说：“留在鸥派也行，我拿走也行。”

　　段总说：“这样吧，股份你兑现一半，另外一半留着，毕竟是我们一起做的。”

　　张中羽说：“行，都听老哥的。”

　　根据段总的建议，张中羽兑现了一半股份，拿到了两点五亿。

　　杨黎离开后的半年时间里，张中羽也想明白了很多事，知道回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他回了一趟美国，和秦宇正式结束了婚姻关系。至此他才发现，自己和杨黎之间的感情是真实而且认真的。杨黎不是秦宇的替代品，也不是他婚姻失败的发泄对象，他们相处的时光虽然短暂，却充满了爱情的味道。

　　张中羽想再联系杨黎时，才发现她原来的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他试图通过朋友找到她，但一无所获。杨黎不仅离开了他，而且还处心积虑地避开了他。

　　张中羽孤单一人，又回到了武汉，回到了等候书店。

　　王慈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中羽说：“我这次是回来等人的。”

　　“等谁？那个小杨呢？上次见面，我感觉她挺好的。”

　　“我就是来等她的。”

　　“她什么时候来呢？”

　　“不知道。”

　　“那你这段时间住哪里？”

　　“住酒店。”

　　“准备住多久？”

　　“直到等到她。”

　　14

　　张中羽从深圳飞武汉，下飞机就感觉一股来自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的勃勃生机，感觉到一种向上生成的力量。工地很多，像极了当年深圳的样子，但街市依然井然有序，充满烟火气。张中羽想，也许自己和这座城市真有一些不解之缘。

　　张中羽这一次回到武汉时，陈东明也在武汉。陈东明此前给自己的母校武汉大学捐建了一栋艺术博物馆，恰好在樱花盛开的时节落成，专程回来参加开馆仪式，武汉的报纸、电视台、新媒体对此竞相报道。武汉台播放这条新闻的时候，张中羽和王慈正坐在等候书店的五楼，喝着啤酒，吃着鸭脖子，聊着天。报道中还说，除了陈东明，还有其他几位校友也不约而同地慷慨解囊，有的要捐建研究生楼，有的要捐建体育馆……一时间在武汉三镇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陈东明捐建的这座艺术博物馆坐落在珞珈山麓，从外形看酷似一块巨石。武汉大学素以传统建筑闻名中外，艺术博物馆则是一个全新的现代空间，几乎位于校园中心，在布局上颇具创新性和颠覆性，反而让传统建筑与现代建筑相得益彰，更显特别。这座艺术博物馆主要用于艺术展览、艺术文化交流、考古成果展览、相关教学及学生活动等。

　　在电视里，现场记者正热情地采访陈东明：“陈总你好！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艺术博物馆的外形会像一块石头呢？”

　　陈东明说：“艺术馆外形确实像石头，但这块石头是来自珞珈山的，它是一块顽石，也是一颗钻石，既普通，又非凡。我希望珞珈学子们都有石头一样坚毅的精神，也能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其实，此刻陈东明正强抑着内心的激动。三十年过去了，时光如白驹过隙，往事的尾巴影影绰绰，很多已经模糊，但他唯独忘不了当年毕业前夕在珞珈山巨石上刻写“始”字的情景。可以说，那块刻下“始”字的石头见证了他的誓言，也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坚定了奋勇拼搏的决心。

　　坐在电视机前的张中羽说：“这帮武大的学子，像陈东明啦、田路啦、雷华啦，他们还真是有情怀。”

　　王慈说：“确实，在创业过程中，他们有一种百折不挠、舍我其谁的气度。这种胸襟和抱负，可能是珞珈山、东湖水滋养的。在其他珞珈学子的身上，我也能感受到这种激荡的气息，陈东明、田路和雷华就是头雁，带领雁群一直在飞翔。这种集体的飞翔，真是壮观啊。”

　　正说着，王慈在电视画面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一下子激动起来：“哎呀，这不是田路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镜头一扫而过，张中羽倒是没有看到，他很是遗憾：“田大哥也回来了吗？自从我决定回国创业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真是好想念他，我在美国最后一次喝醉就是我们俩在他打工的中餐馆里，我们就着中餐喝威士忌，那种感觉和味道真是太难

　　忘了。”

　　王慈有点惊诧：“你是说，他去美国那段时间，还去中餐馆里打工啦？！”

　　张中羽说：“是啊，洗盘子。田大哥说，他要像普通的中国留学生一样，在美国好好体验一番求学和打工的经历。”

　　王慈很感慨，他觉得这才像田路，敢想敢做，担得起放得下。

　　“这个田路，回到武汉居然不来看我，难道是把我这个‘等候书店店主’忘了吗？”王慈假装生气，“不行，我得发个微信问问他，顺便让他过来喝酒。我们三个兄弟多久没聚了？快三十年了吧。”

　　对此提议，张中羽自然赞同：“王老哥，你说的是。喝酒嘛，还是得人多热闹些。”

　　王慈找出田路的微信，发了条语音过去：“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你，才知道你回到武汉了。中羽前几天也回来了，现在人就在我书店里，你要不要过来一起聚一聚？”

　　田路很快就回话了：“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王慈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这里的门牌号码啦！我这就把书店地址发给你。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和中羽都等着你。”

　　田路说：“我这边一结束，就赶过来。”

　　“这么快！你那边不是应该还有应酬吗？”

　　“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我来跟你们聚聚。”

　　王慈赶紧告诉纯子：“你抓紧时间再弄几个菜，有个兄弟一会儿就到。”

　　不到半个小时，田路就到了。他背着双肩包，像一个学生，看到站在书店门口迎接自己的王慈，不由得笑了出来：“好家伙，我们一晃好多年没见了，你这头发也少了。现在书店都开到汉口中心地带了，这么大的楼，应该叫王老板了吧。”

　　“在你面前我算个什么老板，再说这楼可不是我的。”

　　“还谦虚？张中羽呢？”

　　“他在楼上。”

　　“这小子，稳坐‘钓鱼台’啊！他肯定是懒得下来接我。”

　　两人乘电梯上到五楼，田路说：“本来是有个大应酬的。恰好你的微信来了，我就借机推托了。”

　　王慈问：“什么应酬？”

　　“学校为陈东明和外地来的一群校友组了场晚宴。”

　　“你不参加没关系吧？”

　　“没事。主角是东明他们。他们给学校又是捐楼又是捐钱的，学校感谢他们也是应该的。我只是去作陪的。除了我，作陪的武汉当地企业家还有好多，所以我跟东明他们打了招呼，就出来了。从你的语音短信里，我都闻到了浓浓的酒香，冲着这酒香我就过来了。”

　　王慈哈哈大笑：“你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酒香吧。”

　　田路说：“我还想见一个人，王老板等了二十年的主角。我本来还打算等忙过了这阵子，好好请你们呢。”

　　说着就到了五楼，田路一眼便看见张中羽，说：“中羽，在美国一别，我们又有四五年没见面了。”

　　张中羽连忙起身：“虽然没见着，但心里是一直惦念着田大哥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这几年你倒没什么变化。对了，你的创业怎么样了？”

　　张中羽挠挠头，说：“这事说来话长。钱是赚到了，事却没了。”

　　田路瞪大了眼睛，问：“这话怎么讲？”

　　“我回国时带着的创业本金，大概翻了二十倍吧。我先做了社交软件，后来又参与到一个手机品牌，但现在这两件事都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赚到钱就行，至少证明你的眼光在那里。事情嘛，谁做都是做，做出来，有成果就行，未必都亲力亲为。那你现在手头没什么事了？”

　　张中羽支吾了一下：“现在嘛……我刚回武汉没几天，打算跟王老哥取点经。”

　　田路笑了：“是取‘等候’的真经吧。我也跟他学过。等候好的时机，等候对的人，等候对的事。”

　　张中羽脸腾地红了：“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看来你在王老板这边，还真是学到了不少好东西。对了，我想跟你说件事。”

　　“如果是做企业的话，就算了。”张中羽叹口气，“这几年，我满腔热忱地投入到创业中，虽然赚到了钱，收获更多的却是失望。我不想再继续失望下去了，我不想再做企业了。”

　　田路拍拍张中羽的肩膀：“你放心吧，不是做企业。这件事很有意义。哎，这样吧，这件事咱们也以后再说，现在先喝酒。”

　　三人坐下，王慈率先敬酒：“我虽然只是个卖书的，但也是主人，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敬你们二位吧。”

　　“王老板，看你现在春风满面的，生活一定美满幸福。还有这一桌子丰盛的菜，哪儿来的？我看不像是从外面餐馆叫的。”田路说，“快把弟妹请出来，让我一睹真容。”

　　王慈“嘿嘿”一笑，说：“怎么是弟妹，你应该叫嫂子吧？”

　　“一样一样。”田路更乐了，“按年龄你比我大，可是论结婚你比我晚。我可以叫弟妹，也可以叫嫂子。各地习俗不一样嘛。”

　　一大杯啤酒喝完，王慈这才抹一下嘴，走到里屋把纯子喊出来，和田路见面。纯子和张中羽已经很熟悉，和田路是第一次见面，说：“田大哥好，王慈跟我讲了你的很多故事，他对你佩服得不得了，今天我终于见到真人了，果然器宇不凡。感谢你这些年来对他的关照。”

　　“哪有器宇不凡，我都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田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有关照王经理什么，最多就是勤来了几趟而已。说起来，他开这家书店，倒是照顾了我们更多。王老板，我应该算是等候书店最老的顾客了吧？”

　　王慈说：“可不是吗？最早的书店门面还是从熊志一手上转租的。那个时候，一天到晚也没有几个顾客，都是他们兄弟几个来这里充当读者，才有了点人气。”

　　田路笑道：“都怪我们，当年在王老板店里免费蹭书读，把真正买书的人倒吓跑了。”

　　张中羽也说：“王老哥，我也算早的吧？对了，还有雷华。”

　　田路听到雷华，顺口说道：“最近雷华做得好，做软件也不错，做手机也做得火，都风生水起的，真是后生可畏！我看了他好多新闻，感觉他俨然是大网红了。这次武大举办了一场这么大的活动，他也没回来，让大家都有点失落。”

　　王慈倒是对雷华的性格很熟悉：“他算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榜样，不太喜欢凑热闹的个性没变。”

　　田路说：“可校领导很失落啊。另外，师弟师妹们对这位网红师兄也很期待，这次他虽然没出席，但台下还是打出了很多欢迎他的标语，什么‘今生一诺，只爱雷华’……”

　　听到一诺手机，张中羽心里涌上一阵酸楚，说：“雷华确实算是一位商业奇才。一诺手机卖得很不错，比市场上很多国产手机都要好。他紧紧抓住了国内年轻人的消费心理，不仅能团结业内顶尖高手，还能鼓动消费者，有人说他是中国的乔布斯，以他的胸怀、智慧和执着，也许有一天他还会真干成一个‘苹果’。”

　　此时，田路提议干第二杯酒：“王老板，中羽，我们三人也有三十年的友谊了。今天我们又在等候书店相聚，畅快喝酒，不容易！来，为这三十年友谊干杯。”

　　轮到张中羽了，他还没想好祝酒词，只能说：“我走南闯北，在美国也待了好多年，觉得还是武汉好，有江有湖，有山有水，有情有义，还有鸭脖子吃，有书店逛，生活在武汉很惬意。那我们就为在武汉的幸福生活干一杯吧！”

　　三杯酒一喝，田路终究没忍住，对张中羽说：“中羽，我这个事你一定要参与。”

　　张中羽有些警惕，忙说：“田大哥，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田路笑了：“中羽，你不要紧张。我要你参与的事不是做企业，是做公益。”

　　张中羽这才放心，爽快地说：“田大哥你做公益，我肯定是要捐钱的。”

　　田路赶紧纠正：“我不是要你捐钱，我是要你参与公益，要你做实实在在的事。”

　　张中羽很疑惑：“做公益不是捐钱就可以，还要做什么具体的

　　事吗？”

　　田路于是详细介绍起来：“我和一些朋友共同发起的，现在全国已经有一千多位企业家参与其中，大家都拿出时间来做实实在在的公益、做环保。现在我们国家生态环保压力很大，过去三十多年经济高速发展，我们的环境、我们的家园都经受了不该有的破坏。”

　　“田大哥，你怎么想起要做公益、环保呢？”

　　“你知道的，我在哈佛大学旁听的就是社会公益组织的课。”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想把社会公益和你的企业经营结合

　　起来。”

　　“我对生意没什么兴趣，现代集团交给他们年轻人了。我做旁听生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投身公益，现在我们的公益组织已经成立了。”

　　“那你不就是会长了吗？田会长，你们的公益组织具体做哪些事呢？”张中羽越发好奇起来。

　　“我们现在在长江保护江豚。中羽，你知道江豚吧？”

　　王慈说：“江豚？听说那是国家保护动物，江边住的人也叫它江猪。以前还能经常见到，现在就很难见到了。”

　　“确实，现在能看到就是福分了。”田路叹了口气。

　　“为什么？”张中羽问。

　　“现在整个长江，也就是整个地球，只剩下一千多头江豚，已经濒临灭绝了。”

　　张中羽一惊：“这么少了，是自然淘汰吗？”

　　“不是，是环境问题。”田路长叹一声，“一个是环境污染，很多污水流进了长江，影响到了江豚这些物种的生存；再一个是滥捕滥杀，也导致它们的数量锐减。我们这个组织就成立了一个基金，请了三百多名护鱼员，组成巡逻队，在江豚生活、繁殖地区进行二十四小时巡护，保护它们。同时我们也在呼吁国家立法保护江豚。目前的费用，就由我们企业家来捐赠。当然，所有这些事情，都是由我们组织的。当然，我们这么多企业家参与，不只是做江豚保护，我们在全国已经有十多个保护地了，有沙漠治理、红树林，也保护滇金丝猴、青头潜鸭等珍稀动物。”

　　张中羽由衷地赞叹说：“听田大哥这么说，这确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你们做得也挺好的。”

　　“那你不参与进来吗？”

　　“田大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天性也不喜欢凑热闹。”

　　田路生气了，说：“中羽，你要改变一下你的认识了。做公益怎么会是凑热闹呢？”他又扭过头对王慈说：“王老板，你也要参与。”

　　王慈连连摆手，说：“我怎么参与？我就不参与了，我只是一个个体户。”

　　“唉。你们还是不理解公益。做公益，并不在乎出的钱多还是少，关键是参与者的心灵和行动。”

　　纯子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听着，这时对王慈说：“我觉得挺有意义的，你应该参与。你就跟着田大哥一起做公益吧。”

　　王慈说：“田路、中羽，你们两个都参与的话，我就跟你们一起干。”

　　“我们在每个省都成立了项目中心，湖北是江豚项目，内蒙古是沙漠治理项目，云南是滇金丝猴项目，你们只要参与到项目中心就行了，不用像我一样到处跑。你们能出钱的出点钱，能出力的出点力，有时间一定要参加活动，没时间当然也不能勉强。”

　　张中羽说：“这样挺好的。我愿意参加。”

　　王慈说：“你们都参加了，我也参加。”

　　田路高兴地说：“好，我今天可是一下子发展了两个会员。王老板，中羽，我们一言为定。”

　　三人一起举起杯子：“一言为定！”

　　酒酣耳热时，张中羽忍不住问田路：“田大哥，你为什么想要保护江豚？”

　　王慈也问：“你为什么要保护江豚，不保护别的？”

　　“不只是江豚，其他的珍稀物种也都要保护。我漂流长江时，第一天差一点遇险，是江豚在水中救了我。”

　　“哇，还有这事。”王慈和张中羽都啧啧称奇。

　　田路一口气讲述了武汉遇到的江豚、南京遇到的纪大哥、陆庄的村民、镇江卫生所的医生、邂逅的江苏漂流队、三江源的天籁之声、三峡的遇险，以及草坪村的冯遥一家人。

　　纯子眼睛湿润了，沉浸在这段神奇的漂流故事里：“田大哥，我冒昧地问一句，当时你为什么要选择孤身一人漂流长江呢？”

　　田路、王慈、张中羽相视一笑。田路说：“就和王老板当初和现在开等候书店一样，我们都有一段初心不敢忘，也有一点胸襟要展开。”

　　张中羽端起酒杯，诚恳地说：“我这个人生来笨嘴笨舌的，不爱说话，刚才的敬酒词我没准备好，我想重新敬二位老大哥一杯。现在仔细想想，当年正是王老哥守着书店的坚持等候，还有田大哥奋然跳入长江的锐意漂流，深刻影响了我，直到如今。”

　　王慈说：“中羽，我的等候是个人的，可不敢跟田路的漂流相比，他可是当时的英雄，当年《中国青年报》有整版的报道！”

　　田路按住王慈的手，说：“兄弟，我漂流长江，说起来也是起于个人的感触。聚蚊成雷，所有个人的声音汇聚到一起，就是时代的声音。所有个人的追求汇聚到一起，就是时代的步伐。”

　　张中羽高兴地说：“田大哥说得好。那就让我们敬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吧！”

　　15

　　武汉大学的二十多名校友企业家，应邀参加陈东明的艺术博物馆落成典礼，同时也参加了郑华捐建“中华楼”、现代集团捐建的研究生楼等建筑的捐赠仪式，他们在珞珈山庄餐桌上发起了成立武汉大学校友企业家联谊会的倡议。至于首倡者是李校长还是陈东明，大家因为都喝高兴了，并不能确定。如果说是他们两个人极力共同推动的，肯定没有异议。这份倡议迅速得到了积极的响应。

　　郑华、简威、熊志一、喻鹏飞、黄作涛、于刚、田路等人，都一致赞成，大家商定在每年的秋天召开一届珞珈论坛，把企业家们的创业经验和心路历程带回母校，与学弟学妹们分享，并加强武汉大学与海内外企业家校友的联系与沟通，搭建交流合作的平台，推动海内外资源共享，以此更好地回报母校，回馈社会。

　　第二天上午，武汉大学校友企业家联谊会第一次会议就在行政楼二楼的会议室召开了。韩书记和李校长都到场祝贺，二十多名校友企业家也都参加了会议。

　　第一次会议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选举联谊会的负责人，通过举手表决，大家一致推选陈东明担任理事长，郑华担任监事长，简威担任秘书长。虽然雷华本人没有到会，但根据他的成就，他也被推选为常务副理事长。

　　陈东明欣然接受了这一职务，他说：“感谢兄弟们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会拿出时间认真做这份工作。我现在五十多岁了，成就也有了。我觉得自己有义务，也觉得大家都有责任，把我们这一代的经验教训拿出来分享，传递给我们的学弟学妹们。”

　　李校长亲切致辞，他希望联谊会能像国外很多知名大学一样，通过校友、社会的基金募捐办学等方式，改善学校的资金结构，进而改变学校办学机制及资金来源渠道制度。李校长还强调，学校甚至可以将科研成果提供给联谊会转化，通过联谊会把科研成果做大做强，并最终回馈社会。

　　听了李校长的这番表态，大家纷纷鼓掌，表示支持。

　　陈东明也认为，未来武汉大学在社会上的地位将是和校友企业家联谊会拥有的优秀企业家成正比的，武汉大学校友企业家联谊会要扶持校友创业、支持学校科研教学，建起一个“武大商帮”。

　　郑华说：“东明的这个想法很好。只要我们‘武大商帮’团结起来，就能为武大、为武汉、为社会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其他与会企业家也都提出了一些想法和建议，希望能更好地回馈母校。就这样，武汉大学校友企业家联谊会第一次会议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在樱花盛开的暖阳中圆满结束了。

　　开完会后，大家又吵着让第一任理事长陈东明请客。

　　陈东明笑着说：“没问题。”他转身请秘书长简威去安排酒宴。

　　离吃饭还有几个时辰。陈东明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还有点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几个人不明所以，还想一起跟着去。陈东明摆摆手说：“你们不要跟着我了。”

　　“东明大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去。”有几个人还在坚持。

　　简威很聪明，马上反应过来，劝说道：“给点私人空间，让东明大哥在校园里一个人好好转一转。我们就不要跟着了。”

　　简威说的，正是陈东明心里所想的。

　　陈东明已经太多年没有回校了。他一个人在校园里慢慢地走着，时光仿佛一下子退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时的他也和现在校园里的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不由得想起一句词：“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他跟随着记忆，走到了当时上课的教室，走到了一起开“跨学科沙龙”的会议室，甚至走到了宿舍转角的地方。他还想起当初荆州的女老乡来学校找他，他和林静在宿舍商量沙龙的事情，引起了女老乡的误会。想到林静时，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林静一直是那个温婉美丽的姑娘，冷艳而脱俗，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她是否已经改变了青春的模样。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年刻字的那块石头旁。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能看到一些岁月的痕迹，这块石头本身并没什么太大变化，还是安静地卧在原地，一如当年那般平凡，不为人注意。隐隐约约看到当年刻下的“始”字，他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打电话给简威：“简威，你找一支毛笔，再找点红油漆带过来。”

　　简威问：“干什么用？”

　　“有事。你把它们送到我这儿来。”

　　“东明大哥，你现在人在哪儿？”

　　“珞珈山上，我在那块石头这儿。”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过了一会儿，简威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带着两支毛笔，拿着一瓶油漆。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原来是校友企业家们都过来了。

　　陈东明也没有解释，从简威手里接过毛笔，蘸着红色的油漆，一笔一笔地沿着石头上的痕迹描画。

　　想当年，他在石头上凿字，只有田路在他身旁。大学那几年，田路的心思，他是明白的。他的心思，田路也是明白的。三十年过去了，他换了一种方式描画“始”字，与以前只有田路旁观不同的是，现在理解并能和他同行的人更多了。

　　描绘完之后，一个鲜艳的无比生动的“始”字出现在了石头上。他低头端详一番，带头鼓起了掌。掌声惊动了几只栖息的林鸟，它们扇动着翅膀像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蔚蓝的天空。

　　(本文作者介绍：卓尔创始人，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作者。)